这座城市,产生了少许的变化。在渝余鱼等一众接触过权柄或掌握着权柄的人感受中,一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肉腥味,在这座城市急速扩散开来。随着肉腥味一同来到的还有尘土的味道,空气变得浑浊了,这种浑浊感是直接体现在所有感官中,带着生物本能的排斥与厌恶的浑浊。
好在艾玛歌稍稍用了零点三秒限制一下这股来自深渊的历史,将其自现实的维度中往下压低了几个数值的“距离”。多少要给十九异常督察局一点反应的时间,这场开幕式的本意并不是针对普通人,甚至在艾玛歌眼里,这只是一场对于十九异常督察局的突击检测。
在普通人的体感中,有什么不加掩饰的沉甸甸的恶意在注视着自己,那股恶意甚至让其感到遍体生寒,就好似下一瞬间就要被撕得粉碎,但不知为何又变成了让自己汗毛耸立的程度。下意识抓了抓后颈,不明白那距离死亡只有一线的紧迫感是怎么回事,只能生出几分恐惧与回家的殷切。
在深渊降临在现实的一瞬间,十九异常督察局中用于检测深渊历史残余的秘仪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啸,屏幕上城区的某一块在迅速变成深红发黑又在短暂的零点三秒内颜色褪回鲜红色,并且以最明显的色块为中点,四周还有三处小块红斑分布。时刻检测深渊历史残余的人很清楚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毫不犹豫地打开一个猩红色的盖子,用尽全力对着盖子内的一个按钮砸下去。
“深渊历史入侵!!!”
如果说面对腥肉信徒时十九异常督察局是全功率运作,那在那一声意味着深渊历史入侵的尖啸中,十九异常督察局所有人疯了一样跑回岗位,神色肃穆,此时的十九异常督察局已经进入超功率运作。号称从未熄灭的长明之塔层层熄灭,所有可以利用的能源在两秒中集中用于支持十九异常督察局的运作。
同时,在那一个按钮被砸下后,数条设定好的指令开始运作。
召回所有在外的十九异常督察局人员。
向十九异常督察局其余分部发送深渊入侵的消息。
同时数枚卫星违背原有运行轨迹来到该城市上空,铭刻有权柄的物质武器将会在十九异常督察局失守的一分钟内发动攻击,将深渊历史残余连同该城市的历史一同轰入深渊。
真名档案馆同步刷新该城市中全部居民的历史,为了在深渊彻底入侵后还能留有这些人的历史残余。
最后,以该城市一份值得纪念的历史为代价,发动大秘仪“人类群星闪耀之时”,将接触,拥有权柄的人,连同入侵的深渊一同剥离现实,抬升至更高数值的维度中。
渝余鱼的感受是最为奇妙的,先是几乎刻进记忆的环境复刻,紧接着坐在驾驶位的顾铸国身上传来电流劈里啪啦的声音,一股子皮革制品烧焦的味道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脖子以下的位置开始长出细碎白色鳞片,就连他的身体都变得修长几分。
然后是窗外,太阳还差最后一丝沉入大地,万里无云的天空先是给人感官上错乱的浑浊,接着就在数秒后,突兀的夜幕笼罩大地,一颗颗耀眼的星辰撒满天空。
原本处于下班高峰期拥挤的车道像是被集体刷新了一遍,车道上仅剩下他与顾铸国乘坐的这一辆。
“小友,坐稳了。”顾铸国声音变得嘶哑,随着他的提醒,车子的速度一下飙升,时速从三十公里飙升到一百、两百、两百四十公里,强大的后坐力将渝余鱼压在靠椅上,不到一分钟,车子在路面划拉出一道漆黑的拖痕,顾铸国抓这渝余鱼的手臂将其从车子内拽出。
“得罪了。”五指变为利爪,身躯闪烁雷电,手臂坚硬似铁的顾铸国将渝余鱼夹在臂下,双腿微曲,腹部高高鼓起。“轰!!!”平地响起一声闷雷,顾铸国带着渝余鱼一跃十多米,五爪轻松插入墙壁,两人声势浩大的在长明之塔上攀爬跳跃,数秒便进入属于十九异常督察局的楼层。
好在顾铸国身上的绝缘材料质量不错,这一番‘亲密接触’下来渝余鱼除了身体有些酥麻之外便没有其他…“呕!”不到一分钟的颠簸与刺激攀爬虽然刺激不到渝余鱼的神经,但他的身体事先承受不住了,刚刚落地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忍不住抱着一个垃圾桶呕吐起来。
“你没事吧?”声音里完全不带关切之意的茉芙蹲下来,看着渝余鱼难受的模样递上了一沓纸巾。
“没事,谢,谢谢。”将腹中的咖啡和蛋糕全部吐出后渝余鱼感觉好受了不少,接过茉芙的纸巾擦拭嘴角,正准备站起来,结果腿脚一软又跪坐了下去。
此时的渝余鱼神色有些呆滞,头发和衣服都因为顾铸国的暴力运输显得凌乱,配合他原本就漂亮的脸,在场的几位男人都下意识撇过头,不去看渝余鱼这副引人犯罪的姿态。
“咳咳。”赵明言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注意到渝余鱼的视线,原本向说的话又卡在喉咙里。“来个人先带渝余鱼先生下去休息。”
“先生?”
“她是男的?”
一时间小声的惊呼响起,但人们立刻把这点插曲抛掷脑后,面容肃穆地处理属于自己的工作。深渊入侵在即,战争之时不允许有半刻分神。
看着脚步虚浮的渝余鱼被带走,赵明言看向顾铸国,说出一句顾铸国早有预料的话。“腥肉教会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沟通了一位大群之主,根据推测应当是腥肉大群奈肉米拉格。”
“我在来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除了肉食者之渊的那位不会有谁拥有这个浓度的肉腥味。”
“检测人员在第一时间发动了大秘仪‘人类群星闪耀之时’。但根据检测人员所言,来自深渊的历史在不清楚的情况下被牵制数秒有余,否则他根本不能及时开启大秘仪。”
深渊的历史被牵制,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发生,除了来自现实的排斥,一些拥有高位权柄的人也可以做到此事,督察局的那十九位崇高中有的甚至能以一己之力将深渊打落几个维度。假若是那几位的话…想到这里顾铸国自嘲地笑了笑,十九位崇高作为人类的最后防线一直在积蓄着历史,祂们身上背负的责任也不允许祂们将力量挥霍在这种地方。
将脑海内的杂念甩掉,这位上任仅仅一天的督察官看向赵明言“深渊分别在哪些坐标上出现?我现在过去支援那些同志们。”
得到赵明言的坐标后,顾铸国从窗口处纵身一跃,无视数百米的高空,沉重的闷雷声炸响,化作一条龙首人头的雷龙,卷席重重雷云远去。
“雷泽中有雷神,龙首而人头,鼓其腹。在吴西。”
在代表着人类最高杰作的大秘仪“人类群星闪耀之时”中,一直以来唯恐伤害到人类,甘愿卷缩于雷泽中的雷神舒展祂的身躯,即将朝着敌人倾泻祂雷霆般的怒火。
另一边,十九异常督察局的休息室中,已经恢复过来的渝余鱼依靠在沙发上,看着不知道从哪来钻出来的艾玛歌,眼神里写满了你又给我捅了什么大篓子。
“哎哎别这种眼神嘛~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黑猫形态的艾玛歌跳到沙发靠背上,正想用爪子安抚一下渝余鱼的情绪,结果立刻被其躲开。
“你是不是还没洗手!”
翻了一个白眼,艾玛歌端坐在沙发靠背上,正想舔一舔自己的爪子,想到渝余鱼的话后又默默把爪子放下。
“看吧你果然没洗!”
看着情绪变动比以往要大得多的渝余鱼,艾玛歌面无表情地打了一个响指。虽然不知道猫的身体结构是怎么做到打响指这件事,但渝余鱼切确的在耳边听到响指声,于是他两眼一翻,在沙发上沉沉睡过去。
梦境中,恢复人类形态的艾玛歌慢条斯理地用茶几上的可乐给渝余鱼倒了一茶盏,然后当着渝余鱼无语的眼神吨吨吨地把剩下的可乐喝完。
“首先我跟你解释一下我做了什么。“艾玛歌不知道从哪掏出一袋薯条,一边蘸着渝余鱼茶杯里的可乐一边慢条斯理地告诉渝余鱼她这几个小时的布置。
“所以你为了搞点混乱就真的把奈肉米拉格放出来了?”手里捏着从艾玛歌那抢来的薯条,渝余鱼还是有些诧异这女人的脑回路。这干的什么事啊,为了找出敌方的小弟直接把敌方的大佬绑出来。
“不是放出来,那只是奈肉米拉格的一小部分而已,我不过是想一口气全铲了这堆腥肉信徒顺便给十九异常督察局一个提醒罢了。”吃完薯条后又拿出两个甜筒,“不过及时将大秘仪‘人类群星闪耀之时’开启这点倒是个不错的加分项,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那一切为了人类的思想教育倒是没有落下。”
“你说的大秘仪‘人类群星闪耀之时’是什么?”
“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吗?”艾玛歌沾着油渍的手指了指天幕,“工业革命之后人类研发出的最为伟大的一个秘仪,狂热探求真理之人将自身的知识铭刻在这一方空间,知识,权柄,真理,历史,那些求道者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这份人类抵抗深渊的最高杰作,除了名字与三两句话可以概括的事迹外,他们剩下的便是这天上璀璨星辰中的一颗。当此秘仪展开,当是人类群星闪耀之时。”
“牛顿,爱因斯坦,西门子,瓦特,爱迪生…”艾玛歌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所有人的知识,权柄,历史构成这个足以覆盖全部现实的大秘仪,制造出一片不会危及普通人类的空间,在这里深渊作为被遗忘的历史会受到压制,而所有权柄使用者都会得到加持,守护者在这里厮杀,抵抗,直至燃尽最后一丝春秋之铁,成为真名档案馆中也不会记录的孤魂野鬼。”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开启‘人类群星闪耀之时’的代价已经显现了,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永久地失去了它历史中的名字。”艾玛歌伫立在窗边,聆听着远处沉闷的雷声,眼睛似是看着星辰,又好似在看着人类亘古以来的历史。
“你见过那么多次消亡,有多少历史被遗忘,又有多少历史在抗争中消逝,你这样真的值得吗?”看着窗中的倒影,艾玛歌的声音细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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